孙青的孩子刚两岁,夫妻工作很忙,双方父母又在外地,只能请居家保姆来照顾孩子。但是两年间,他们换了6个保姆,时间最短的一个只干了不到一个星期。保姆离开的原因五花八门,有的是偷懒耍滑,服务不到位被辞退;有的是嫌家务多、工资低,自动跳槽;还有的双方都对上眼了,彼此关系也融洽,但因保姆的家事,虽难舍也只能说“再见”。在保姆来来走走之间,孙青夫妇不得不频繁地联系家政公司,物色新人选,这件重复而繁琐的事情,让他们心力交瘁。 当孙青这样的第一代独生子女成家立业,并担起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责任后,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居家保姆,成了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不得不做又非常头疼的事。与此同时,这本难念的经也令家政公司深感焦虑。大连市家庭服务业协会副会长、大连好阿姨家政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姜延麟对此感受颇深,尽管保姆工资一涨再涨,但却进入了“有价无市”的怪圈。3年前她手头上的居家保姆有600多人,现在却不足200人,而且在这些人中,与公司保持10年以上友好合作关系的不到一半,更多的是近年来从农村招来的新手,而且很多人在接受培训后,干个一年半载的就放弃了。 多年的业内经历让姜延麟深谙其中原因:表面上看,没多少人愿意从事这一行当;从根本上说,除了农村政策越来越好导致进城务工人员数量减少之外,还在于家政行业没有标准。在许多人眼中,保姆不是什么重要的技术活,撩起衣袖就能开工,只要雇主愿意,保姆就能上岗。如此定位带来的问题很多,有些是保姆专业知识不够,给雇主造成损失;有些是雇主太专横,给保姆造成伤害。种种不和谐,让人对这一行业的总体感受是,从业者工作不稳定、没有保障、地位比较低下,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从事这一行业。 居家,一种隐隐的痛 “女儿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,还得再复读一年,我再多坚持一年吧。”这两天,41岁的居家保姆崔丽慧脸上多了几丝愁容。除了担心女儿的学业外,她心头始终有一个难解的“职业心结”。 崔丽慧是吉林四平人,为了供女儿读书,10年前她离开丈夫和女儿来大连打工。她先后进入8户人家,有的是照顾卧床老人,有的是照顾小孩,每天的工作虽然不少,但也谈不上特别辛苦,每月工资也从800元涨到4000元。即便如此,崔丽慧还是盼望着尽快结束这份工作,早点回家。“久居他人屋檐下产生的主仆矛盾,让我总感觉不太得劲。”崔丽慧说,保姆在世俗眼光看来就是个佣人,而且因为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,刚开始接触时都要仔细观察,格外小心,生怕哪个环节被雇主挑剔。还有的雇主总是提防着她,有时甚至出一些花招考验她,这让她心中隐隐作痛。 这种感受,并非崔丽慧独有。我市几家大型家政公司的10余名被采访居家保姆,都曾遭遇过雇主的挑剔、猜忌,对雇主的满意度较低。即便是有些雇主性格随和,双方相处很融洽,可一旦离开便不再联系,人走茶凉的落寞,让保姆都对这份工作缺乏认同感。 融入,一道难解的题 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不会做保姆,一个外乡人怎么可能融入城里人的生活圈子?”来自营口盖州市的李萍,今年52岁,她说:“每一个保姆背后,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。”这话虽显武断,但却是包括她在内的相当多保姆生活的真实写照。在保姆圈里,像崔丽慧那样家庭美满的并不多见。我市居家保姆,大概1/3是离婚或丧偶的单身女性,1/3是尚未结婚的年轻女孩,其余的,不少是为了逃避丈夫和不幸福的家庭,才选择做这行。 李萍的老伴6年前去世,为了换个环境调节心情,她只身来到大连当起居家保姆。“我现在正照顾一个重病的老人,4年了,相处得很融洽,但毕竟不是一家人……”前两天,李萍的小儿子从盖州市来大连办事,顺便来看她。在外打工以来第一次老家来人探望,这让李萍很兴奋,她早早地出去和儿子见面,并想带赶路疲惫的儿子回雇主家休息一会儿。但又怕雇主挑理,只好陪儿子到有空调的大商场歇歇脚。晚上,儿子乘火车回去了,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,李萍心里空落落的。 一般来说,居家保姆一周休息一到两天,而休息日却反而成了他们无法打发的难熬时光。吕玉玲是瓦房店人,从周一到周五,她都会像女儿一样带着一位老人去买菜、遛弯,生活很有规律。周末,老人的女儿来替班时,闲下来的吕玉玲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。“干我们这行的都是进家服务,平时也结交不到什么工友,一旦闲下来,竟然发现自己连一个可以说话的贴心人都没有,放假了能去哪儿?只能躲在屋里发大闷。” 稳定,一个共同的期待 保姆说走就走,流动性太大!家政工轻松炒雇主的现象已经屡见不鲜!花高价请保姆,还得看他们脸色,生怕他们撂挑子不干……对于居家保姆,许多家庭都是一边倒地抱怨从业者忠诚度不高。在香港居住过两年的市民赵先生发现,那里的居家保姆和雇主,对彼此的满意度非常高。由于雇用双方签有明确的协议,很少发生“说不干就不干的”闪辞现象,因为保姆无故辞职的不守信用行为,会极大地影响其日后求职。 作为雇主,他们内心无不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一个留得住的好保姆。其实,作为保姆,也并不觉得跳槽和闪辞是真的潇洒,他们从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能够安稳下来。 “当了十多年的居家保姆,把两个儿子都供养长大,先后结婚,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,如果有家政公司能帮我缴纳养老保险,那就最好了。”姜淑华是庄河人,尽管保姆的收入大幅攀升,但始终无法消除她的危机感。刚迈入50岁门槛的姜淑华,由于带小孩或者病重老人需要经常熬夜,看上去十分衰老。“如果年纪再大一点,可能没人会请我了。”她一直期望,家政公司能给缴纳社保。 僵局,一场利益的角逐 “去年,我从报纸上看到大连为鼓励家庭服务业向员工制方向发展,开始实施社保补贴,这真是个好事。可快一年了,也没接到家政公司为我办理缴纳社保的通知。”姜淑华对于目前我市家庭服务业社保补贴政策的进展情况,显得非常急切,她说:“有了养老保险,等我到退休年龄后,每个月就能领养老金了。”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尽管我市就业部门出台了一些鼓励政策,引导家政公司走员工制之路,但目前我市家政从业人员享受政府社保补贴的人员确实不多。 一些家政公司老板坦言,和家政工签订劳动合同后,一个月要额外支付800多元的社保缴费,虽然按照政策规定,一半由政府补贴,但是必须稳定用工一年以后才能提出申请,这让他们感觉资金支出的压力太大,不如像现在一样直接收取中介费更为简单,而且少了劳动合同,也避免了许多用工风险。 我市知名社会学者赵秀山分析认为,目前我市居家保姆行业确实存在不少乱象,归根结底就是利益主导。他指出,我市大多数家政公司以“中介制”为管理模式,家政公司通过把家政服务员介绍给家庭雇主,每次收取300元~500元不等的中介服务费。因为服务协议不规范,导致双方权益保障没有依据,家政从业人员缺乏归属感,行业吸引就业的潜力大打折扣。而在香港和国外一些发达国家,家政的行业管理非常完善。比如香港的雇主和菲佣要签署合约,并且要向政府缴纳税款,这些税款用来处理这些菲佣的身份文件以及管理等问题。政府还明确规定了最低工资、基本居住条件、享有的劳工假期天数等。而在这些外佣以及香港本地团体的争取下,中环,铜锣湾等闹市区,周末专门为她们开辟休憩场所,让这些远离家乡的人们,可以有一个社交的地方。 当前我们的家政市场确实存在不少乱象。许多业内人士和专家学者指出,导致这一问题出现的一个重要症结是政府缺位,监管不力。“家政市场乱象由来已久,由于近几年家政市场需求越来越大,导致存在的问题越发突出。”他们认为,有关部门必须严加监管,行业内部必须及时醒悟,只有尽快打破这种不合理的利益僵局,保姆之结才能真正解开。 文/记者于艳新 图/记者王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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